第一章：赵毅

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洒在医学院的操场上，斑驳的光影在地面上跳跃。
赵毅站在操场边，手里攥着一瓶矿泉水，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浸湿了运动背心的领口。
他刚从拳馆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汗味和消毒水的气息。
186公分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宽厚的肩膀和结实的肌肉线条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但他的眼神却有些疲惫，仿佛藏着什么沉甸甸的心事。
“赵毅！在这儿发什么呆？”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赵毅转过身，看到同班的林晓晓正朝他挥手，脸上挂着惯常的阳光笑容。
她穿着白色的运动服，手里拿着一本护理学的课本，像是刚从图书馆出来。
“没啥，想点事儿。”赵毅笑了笑，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
他和林晓晓关系不错，但也仅限于同学间的点头之交，林晓晓基本不符合赵毅的胃口。但林晓晓是那种天生自来熟的女孩，性格开朗，喜欢和谁都能聊上几句，但赵毅总觉得，她的好奇心有时候会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想啥呢？是不是又在拳馆里跟人干架了？”林晓晓凑近了些，半开玩笑地打量着他，“你这身肌肉，啧啧，护理系的男生里也就你能镇得住场子了。”
赵毅无奈地摇了摇头，“别乱说，我那是锻炼身体，强身健体。”
他习惯了用这种半真半假的理由搪塞别人。
拳馆的事，他从不和同学多提。
不是怕别人知道，而是懒得解释。
而且这么多年练习打拳下来，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这项运动。
那些拳头落下的瞬间，那些淤青和伤口，对他来说，都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发泄。
林晓晓撇了撇嘴，显然不太相信，但也没追问。
她换了个话题：“对了，听说护理实习的分组名单出来了，开始实习了，你想跟谁一组？”
赵毅耸了耸肩，“随便吧，谁都行。”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他选择这个专业，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癖“猎物调教”，让自己更加专业罢了。
“那我可得争取跟你一组！”林晓晓笑嘻嘻地说，“你这么壮，搬病人肯定一把好手！”
赵毅被她逗乐了，嘴角微微上扬，但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被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打断。
他的眼神一沉，手里的矿泉水瓶被他不自觉地攥紧。
操场另一边，苏玉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手里拿着手机，低头打着字。
她的穿着依旧精致，一件米色的风衣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头发烫成了时下流行的微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像是只有30岁出头的美少妇。
赵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随即移开，像是怕被烫到。
林晓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疑惑地问：“那是谁？找你的？”
赵毅没回答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五点。
他本打算回宿舍洗个澡再去拳馆，但现在看来，计划得改了。
“我先走了。”他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朝操场外走去。
赵毅的步伐很快，像是想甩开什么。苏玉显然也看到了他，收起手机，快步跟了上来。
“毅儿！”她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等等妈！”
赵毅停下脚步，但没回头。他背对着苏玉，声音低沉：“有事？”
苏玉走到他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想跟你聊聊。你最近……还好吧？”
“好得很。”赵毅的回答简短，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抬头看了苏玉一眼，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地停留，随即移开。
十岁那年，那个不堪的画面像根刺，深深扎在他的记忆里。
苏玉出轨的那一幕，他至今无法释怀。
那天，他从学校早退回家，推开门，看到母亲和那个年轻男同事在客厅里纠缠，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荷尔蒙的味道。
他愣在原地，书包从肩上滑落，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玉当时慌乱地推开那个男人，嘴里喊着“毅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但赵毅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
从那天起，他的家就不再是家。
苏玉被赵毅冷淡的态度刺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努力挤出笑容，“你爸最近生意怎么样？那时候破产负债，真没想到他还能再站起来。我听说他的生意又扩大规模了，挺厉害的。”
赵毅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就是随便问问。”苏玉连忙摆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你们。”
“关心？”赵毅冷笑了一声，“你关心我爸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你关心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那时候才十岁？”
苏玉的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无奈。
离婚后，她和赵毅的联系越来越少。
赵起重虽然同意她暂时住家里照顾赵毅，但那段日子对赵毅来说，更像是一种煎熬。
他宁愿一个人待着，也不愿面对苏玉那张带着歉意的脸。
“毅儿，我知道你怪我。”苏玉的声音低了下去，“但那时候……我也不容易。你爸忙得整天不着家，我……我就是一时糊涂。”
赵毅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苏玉的解释他听过无数次，每一次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他不想再听，也不想再争。
他只是觉得累，累得不想再去触碰那些陈年的伤疤。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他转身要走，苏玉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毅儿，明天是你生日，我想给你过个生日。”苏玉的声音有些急切，“就我们俩，行吗？”
赵毅停下脚步，沉默了几秒。
他的生日，21岁。他几乎忘了这个日子，因为这些年，生日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普通的日子。
赵起重忙着生意，顶多打个电话说声“生日快乐”，然后转过来一笔钱。而苏玉，她甚至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记得。
“不用了。”赵毅轻轻挣开她的手，“我有事。”
苏玉还想说什么，但赵毅已经大步离开，背影消失在校园的林荫道尽头。
拳馆里，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橡胶垫的味道。
赵毅换上训练服，戴上拳套，对着沙袋一下一下地挥拳。
每一次出拳，都带着一股狠劲，仿佛要把心里的郁气全部发泄出来。拳馆的老板老王坐在角落，嘴里叼着根烟，眯着眼看他。
“小子，今天火气挺大啊。”老王吐了个烟圈，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又跟你妈吵架了？”
赵毅没停下动作，闷声回了一句：“没吵。”
“嘿，嘴硬。”老王乐了，起身走过来，拍了拍赵毅的肩膀，“你这拳打得跟不要命似的，悠着点，别把沙袋打爆了。”
赵毅停下来，喘了几口气，额头上的汗水滴在地板上。
他摘下拳套，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指关节，“王叔，你说人为什么总喜欢给自己找借口？”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哟，哲学家啊？咋了，谁又给你找借口了？”
赵毅没回答，只是低头喝了口水。老王也不追问，拍了拍他的背，“行了，去洗个澡，晚上跟我去吃顿烧烤，给你压压火。”
赵毅点点头，心里却没多少吃饭的兴致。
他来拳馆，不只是为了锻炼身体，更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赵毅从小发育的就快十三岁那年基本上就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子了。那年他因为同学意淫正跟自己厮混的英语女老师单挑了五个同龄人，结果被揍得鼻青脸肿。
从那之后，他开始跟着老王学拳击，从最基础的步伐到出拳的力道，一点一点地磨。拳馆成了出了学校外呆的最长时间的地方，那些拳头落下的瞬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掌控感。
可今天，他却觉得怎么打都不够。
苏玉的出现，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他想起十岁那年的自己，站在客厅门口，手足无措地看着母亲慌乱的眼神；想起父亲赵起重坐在工地简陋的帐篷里，点着一根烟，沉默地听他说“妈跟别人好了”；想起离婚后，父亲一个人扛下200多万的债务，咬着牙从包工头转行做室内装饰，一步步爬起来。
赵毅攥紧拳头，胸口像是压了块石头。
虽然赵起重对自己关心很少，但他不恨父亲，知道那是有原因的，而且赵起重用行动证明了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虽然十二岁那年赵毅同样是回家早，同样是撞到父亲和女客户深入谈心……
当然结果就是赵毅要求父亲不要往家带女人，反正手里有钱，另外买或租个地方都可以，他能照顾好自己。
赵父则是表示以后不会再娶，一心一意照顾好赵毅，最多就是和外面女人逢场作戏以下，解决生理问题。赵毅表示理解。
要不是赵毅早熟，他也不怕赵毅听不懂。
可苏玉……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恨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更多的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一团乱麻，怎么都解不开。
晚上，赵毅跟着老王去了烧烤摊。
路边的小摊子烟雾缭绕，烤串的香味混着啤酒的泡沫味，让人觉得生活似乎也没那么糟。
赵毅吃得不多，更多时候是看着老王跟摊主扯闲篇。他偶尔插一句，更多时候是沉默。
“明天是你生日吧？”老王忽然冒出一句，夹了块烤鸡翅塞进嘴里，“21岁，不小了，有啥打算？”
赵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啥打算，混日子呗。”
“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老王瞪了他一眼，“你爸现在是大老板，你又是大学生，将来前途大大的有。别老跟自己过不去。”
赵毅没接话，低头喝了口啤酒。
父亲的生意确实越做越大，从一个小小的装修队到如今自创品牌，赵起重的名字在业内已经有了不小的分量。
可赵毅知道，那些年父亲的辛苦不是几句话能概括的。
“王叔，你说我爸是不是也挺恨我妈的？”赵毅突然问，声音低得几乎被烧烤摊的喧闹盖过去。
老王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啤酒瓶，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恨不恨的，我不清楚。但你爸是个爷们儿，他选择往前走，没让自己陷在过去。你呢？也得学着往前看。”
赵毅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手里的啤酒瓶。往前看，说起来容易，可那些阴影却像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
第二天是赵毅的生日。
他一早就去了医院，跟着护理系的实习安排，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林晓晓果然分在了他一组，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去病房巡查。
赵毅虽然心不在焉，但还是认真地完成每项任务。
他的动作熟练而利落，病人和护士长都对他赞不绝口。
中午休息时，林晓晓偷偷塞给他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生日礼物！别嫌弃啊，我可是攒了好久的零花钱！”
赵毅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条黑色的皮质手环，简约却不失质感。他笑了笑，“谢了，挺好看的。”
“嘿，那就好！”林晓晓拍了拍胸脯，“我还怕你不喜欢呢。对了，晚上有空不？班里几个同学说要给你庆生！”
赵毅本想答应，可是确接到赵起重的电话。
电话那头，赵起重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毅儿，生日快乐。晚上回家吃饭吧，爸给你订了个蛋糕。”
赵毅心里一暖，点了点头，“好，我晚上回去。”
挂了电话，只能无奈的对林晓晓说了声抱歉。
转头赵毅却有些恍惚。即便是现在21岁了，他依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是那个站在客厅门口的十岁男孩，愤怒、无助，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家这个地方，自己大一点后基本就不回去了，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公寓。赵起重就更不用说了，一年到头不一定能回去一次。
苏玉的邀请赵果断的毅拒绝了，但她的那句“就我们俩”却一直在脑海里回响。
赵毅知道，她是想弥补，可有些东西，早就回不去了。
晚上，赵毅回到家。
赵起重特意推掉了应酬，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餐桌上，父子俩相对而坐，气氛却有些微妙。赵起重给赵毅夹了块红烧肉，笑着说：“吃吧，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赵毅低头扒了口饭，嗯了一声。
父子俩都不是话多的人，饭桌上更多时候是沉默。
赵毅看着父亲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知道，父亲这些年的辛苦，都是为了他。
“爸，你说人为什么总会犯错？”赵毅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赵起重愣了一下，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谁都会犯错，关键是能不能改，能不能承担后果。你妈……她那时候确实错了，但她也付出了代价。你呢，别老揪着过去不放。”
赵毅没说话，只是低头吃着饭。
父亲的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想起拳馆里的沙袋，想起那些拳头落下的瞬间。
他打拳，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为了让自己不被过去吞噬。
饭后，赵起重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赵毅，“生日礼物，打开看看。”
赵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表盘简洁大气，背面刻着“赵毅，21岁”的字样。
他抬头看向父亲，喉咙有些发紧，“爸，谢谢。”
赵起重摆了摆手，笑着说：“谢啥，咱爷俩还用这个？毕业后想干什么？找个医院朝九晚五，还是玩两年然后跟着爸干活？”
赵毅没接话茬，敷衍的应付了几句。
夜深了，赵毅站在阳台上，俯瞰着城市的灯火。
手机里除了自己爱犬们发来的信息，还夹杂着一条苏玉发来的短信：“毅儿，生日快乐。妈知道你不想见我，但还是想跟你说，妈爱你。”
他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回复。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抬头看向夜空。
他决定趁着开学季，过几天去寻找个新的猎物转换下心情。